清晏长安

在论文的夹缝中偷闲求生

[剑三]明月清风09

随珠和璧 明月清风

*万花中心

*二设满天飞

*失踪人口回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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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悬月起了个大早,推开门,入眼一张淡漠扭曲的脸。

掌柜拢着袖子候在门前,说自己受东家之托,请她往东家房里走一趟。行医复诊本就在意料之中,早该有心理准备,只是眼前这人实在不对劲。她眼皮跳个不住,应了。


掌柜引着她往前走,裹了一身白袍,高冠束发,看着比往日清爽许多。只是神色十分纠结,满脸的欲说还休。

“姑娘不必紧张,无甚大事。”走了两步转过身,欲言又止:“东家托小生来请,自己却不知在干什么混事,姑娘委实……委实不必紧张。”

我不是很紧张,但我看你很紧张。悬月心道,又隐隐好奇,大早上的能干出什么混事。

“东家年轻散漫,行事多有出格之举,姑娘见了也无须怪,只作看不见便是。”掌柜止言又欲,颇有些咬牙切齿:“小生来请姑娘,乃是受人之托,并非本意,只求东家念在男女之别,稍作收敛,不至把玉石楼的脸给丢干净。”

悬月:……

又往前走了几步,白袍掌柜再度转身,张口想要说些什么,却最终什么都未能说出,讪讪地转过身去。

如此反复再三,悬月的眼皮跳的更快了。


一路行至东家房内,掌柜三缄其口,终于还是喊人搬来了屏风,委婉地请悬月先在屏风处“稍候片刻”。

悬月只瞅见屏风后人影交缠,瞬间就懂了什么叫“出格之举”。都说大早上阳气重,男儿家血气方刚的,师姐诚不欺我。

这少东家到底还是辜负了掌柜的期望,没能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。她往掌柜那瞄了一眼,从他扭曲的脸上看出了见怪不怪四个字。

掌柜克己复礼惯了,却是头回跟一个姑娘一同欣赏活春宫,生平第一遭感受到了绝望。

悬月也很绝望。难怪他守在门口却不敲门,来的路上又吞吞吐吐,他分明就不想她起得太早,若真是一觉睡到大中午,哪还能撞见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事。

掌柜好迁怒,她只盼他别在心里记她一笔,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屏风,却突然愣住不动了。

这是一块金灿灿的四扇曲屏,昨日仓促混乱,未得细看,她现在大气不敢出,整个注意力放在屏风上,竟看出了些别的东西。

装饰风格一如既往,工匠手艺无可挑剔。屏上四幅山水图却单薄无力,一眼便知非大家手笔。悬月说不出的熟悉,一扇扇细细望去,见四幅山水皆绘以明月,像在脑海中刻画过千千万万遍一样,一眼便能识出画中景象:这扇是峨眉山月,那扇是姑苏夜月,后两扇则是卢沟晓月、沧海涌月。沧海涌月图的海波处隐有落款:天宝八载 岁在壬午。印章署名赫然二字:悬月。

悬月大惊,暗想重名的可能性有多大,结论是几乎没有。玉石楼里的怪事不少,可若说之前种种尚为巧合,这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了。


“大夫,大夫?”叶君风收拾妥当,见悬月盯着屏风出神,怎么唤都不回应。他转向掌柜,不解道:“这屏风很好看?林沁阳以前也管我要。”

悬月听见熟人的名字,惊了一惊,回过神来。想来掌柜提醒在先,他二人应已正襟危坐,她便调整好心态,从屏风后转出来。

昨日惊鸿一瞥的柳翎霜端坐在小榻上,勉强算正襟危坐,膝上却歪了个叶君风。掌柜立在一旁,隔了他们三步远,整个人都放空了。悬月求助的眼神望去,他却闭了眼,满脸写着“知足吧”三个字 。

行吧,好歹衣裳穿的周正,已经很给面子了。悬月尴尬地咳了一声,终于切身理解了掌柜的痛楚,不由得惺惺相惜,为她二人共掬一把同情之泪。

柳翎霜闻声抬头,姿势未动分毫,却冲悬月点头致意,只不知致的是谢意还是歉意。

掌柜目不斜视,给悬月搬了个月牙凳,又给自己也搬了个,依旧离那二人三步远,艰难地打圆场:“东家请姑娘来,是为酬昨日救命之恩。姑娘若是相中了那扇屏风,尽管开口,东家必然应允。”

叶君风忍不住插嘴:“这屏风不值钱,大夫挑个旁的东西吧。”

掌柜笑答:“东家此言差矣。屏风,屏其风也,隔而不离,隐而不露,历来是文人雅士的心头好。”

关于这屏风,悬月心里存疑,听了掌柜的话更是觉得蹊跷。她瞥了他一眼,明明是一条绳上挣扎的蚂蚱,这人竟还不忘给她挖坑,男人心果真如海底之针,令人琢磨不透。

她不想多留,婉拒了叶君风的谢礼,只与掌柜围桌坐定,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直入主题:“我在玉石楼停留了许多天,为的就是等东家归来。现下既已归来,旁的都不必再说。”

叶君风拍大腿:“妹子好性情!”想也是受多了拐弯抹角的累,语气轻快道:“杨兄书信告知此地来了个有缘人,我二人马不停蹄赶回扬州,昨日……意外颇多,实在不成体统。”

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成体统。悬月与掌柜对视了一眼,默然达成了共识。

众人静候叶君风的下文,这人却半晌无话,单手在脖颈处摸来摸去,奇道:“哪儿去了?”一边就开始解里衣。长榻那头的柳翎霜在短暂的沉默后,起身去了十几尺开外的雕花大圆床,从枕边摸了个物什隔空抛来。叶君风信手捞住那东西,讶异不已:“我竟摘了吗?什么时候摘的?”

悬月效仿掌柜,也学着把自己放空了。她二人眼观鼻鼻观心,叶君风“啪”地把东西按在桌上,唤回了些许神识:“实不相瞒,寻物启事只是个幌子,这东西我宝贝的很,从没离过身。杨兄恐有人按图造假生事端,才说是丢了的。说找到我这块儿的人都赶了出去,唯有妹子你是拿了个别的来,可就是有缘人了。”

都赶了出去?悬月明明记得,她刚来玉石楼的那天,坐在窗边看了一下午又一晚上的热闹。如此说来,掌柜早知道来的全是骗子,却还是事必躬亲,一一接待了一遍。她不是很懂他图什么,许是嫌自己活得太清闲了。

等等,那天晚上,他说了什么来着?

-“泡了一晚仍是醇厚,可知是滇地进贡的普洱无疑。”

-“掌柜分身乏术,尚能注意到旁人喝了多久的茶,真正眼明心亮。”

-“想不注意姑娘……也难。”

昔日对话又浮现在眼前,她在观察他,可分明他也在观察她。


掌柜接过叶君风的玉,摆在桌上,看向悬月。

她反应过来,把手绕到脖颈后,慢吞吞地解着红绳。叶君风略略紧张,眼都不知往哪儿看,没话找话道:“难得妹子性格好,长得也好,又救了我的腿。常言道,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救腿缘……”被柳翎霜瞥了数眼仍不自知,“不管妹子是不是我要找的人,以后你都是我妹妹了!江湖混就报我名儿,悲风大侠罩你……”

话音戛然而止。悬月没等他说完,啪地一声,干脆利落地把两块玉合在了一起。这是一水儿通透的羊脂玉,玉玦形状,风月二字对称刻在缺口的两侧,更有丝丝血沁由“风”字伸展至“月”字,哪怕对玉石一窍不通,也该知道这玉沁的纹路,绝无造假的可能。

片刻前尚且絮絮叨叨的悲风大侠已然消音,柳翎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掌柜则是适时的沉默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
悬月心情其实复杂,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抵触,或是其他任何该有的态度。认亲认的太顺了,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。


良久无言,掌柜只好又临危受命,挺身而出:“玉玦合二为一,可知东家与姑娘渊源匪浅。只是万事谨慎不为过,是否骨血之亲,仍需再验。”

“好,好!”叶君风终于回过神来,望向悬月的眼睛竟蓄了一层水雾:“如何再验?”

掌柜合掌轻拍了三声,守在门外的小厮当即低着头,端上了银针,玉杯,和一瓢干净的水。

看这架势,竟是早有准备,要滴血认亲。

叶君风身先士卒,拿银针扎了食指,沁出几滴血珠掉落在水中。他一脸期待地抬头看悬月,悬月却神情复杂,在万花呆了十五年,她知道的可太清楚了,血液遇水凝合,与血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。滴血认亲从来都是无中生有的市井传言,这家传那家,越传越邪乎,却偏偏有人信。

比如眼前的叶君风。悬月看着他泪汪汪的大眼,很想告诉他滴血认亲不管用。

换言之,只要她滴了血进去,晃上几晃,就必然会与他的血融为一体。滴与不滴都是一样的结果,证明不了什么。

她对结果已定的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。抬手正要谢绝,余光却瞥见叶君风挽起的衣袖里一抹红。那是枚小小的胎记,花生粒一般大小,一头尖,一头圆,像朵海棠花瓣,在手腕上嫣红夺目。

悬月皱眉,她的手腕上也有一个相同的花瓣,颜色一样,形状一样,连位置都是如出一辙。

静默半晌,她抬起的手换了方向,拿起了银针,刺了一滴血。

果不其然地相融了。叶君风激动到无可复加,拉着她说不出话来,掌柜却笑眯眯,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。悬月瞧着也冷笑,心道旁边这俩人也刺几滴进去,姐俩好瞬时就能变成四胞胎。

她看向掌柜。故事越来越扑朔迷离,未来会如何,她并不清楚,可无论怎样,她已入局,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。

掌柜被她注视着,依旧是笑眯眯,无谓也无畏,轻飘飘地总结陈词。

“上有信物为证,后又滴血为凭,有日月星辰天地共鉴,悬月姑娘与东家久别重逢,应是亲姐弟无疑。”


短暂的沉默之后。

“为什么不是亲兄妹?”

“我觉得悬月姑娘比之东家你,略微稳重些…”


TBC

悬月:男人心,海底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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