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晏长安

在论文的夹缝中偷闲求生

[剑三]明月清风08

随珠和璧 明月清风

*万花中心

*二设满天飞

*前方山庄bl出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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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东家回来了。

悬月捧着茶杯愣在了当场。听了各种版本的风流韵事(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事),如今这故事的主人公,千呼万唤始出场,可算是回来了。

她不自觉地激动起来,问话时强作镇定,声音却打着颤:“他人呢?”

小账房声音比悬月还颤:“进、进城了已经!兄长派人去接了!“

哦,原来刚刚进城。

悬月饱受打击的心刚提到嗓子眼儿,啪嗒又掉了回去。于是淡定地喝了口茶,看这酒楼张灯结彩,一派喜气洋洋。她想起小账房和林道长口中年少轻狂的叶君风,叶小少爷是他,悲风大侠也是他;玉树临风、风流倜傥是他,不大着调的酒肉朋友也是他。有了这许多心理铺陈,悬月觉得必是要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出场方式,方当得起此人大名。

以玉石楼大红大紫的装修风格来看,这人必定喜爱热闹又品味低俗。悬月私心里觉得,他久归故里,自然是招摇过市,怎么热闹怎么来。

小账房掏出一包葵花籽,悬月给他续了杯茶。两人缩在柜台后,朝着酒楼大门的方向,等着传说中的悲风大侠敲锣打鼓荣耀归来。


悲风大侠的出场方式果真十分与众不同,他是被横着抬进来的。

没有鞭炮,也没有锣鼓。直到小账房急匆匆冲出柜台,哇一声哭着问怎么回事的时候,悬月才反应过来,门板上那团灰扑扑的人影,可能就是传说中英明神武的少东家。

小二们不明就里围过来,看见门板上硬邦邦躺着个人,满脸的血污。混乱中不知哪个喊了句“东家没了”,哭天抢地声四起,玉石楼登时变得鬼哭狼嚎一团糟。前排围成一圈的哭得十分敬业,出来晚的挤不进去,就在后排围着继续哭,最后连厨子都被惊动,拎了菜刀跑出来凑热闹。

“我的个东家啊,年纪轻轻怎么就蹬腿儿了啊!”

“三两三工钱可找谁去要啊!”

“日子没法过啦!”

这动静实在太大,酒楼里的客人吓跑了一大半。剩下的几个心脏坚挺的,被掌柜免了单,礼貌地请了出去。

掌柜遣散了客人,令杂役们关了大门歇业。他转过身来,文弱的脸上仍是七分俊秀,仔细看去,却又有一分疲惫与一分狰狞。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,悬月离得远,看不清楚。

地上以横尸的东家为圆心,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朵盛放的喇叭花,像朵大喇叭,哭嚎声经此直上云霄。掌柜把哭丧人员悉数赶去了楼梯,十几个人对着他排排站,像是从东市请来的杂耍班子,乌泱泱一大群,威风凛凛的。

躺尸的灰团子艰难地动了一下,颤巍巍道:“我还没死呢……”

楼梯上顿时躁动了起来,掌柜拢着袖子,侧头睨了一眼,躁动的人群瞬间静默。小账房个子小,猫着腰钻出人群,“嗷”地一声扑倒在东家身上。对于这个梨花带雨的亲弟弟,掌柜咳了一声,转过了脑袋。他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心,令在场其他群众怒而不敢言,十分之有意见。

小账房涕泪俱下,地上的少东家也看不下去,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,艰难一笑道:“别哭了,我没事。”

掌柜神色复杂地往这边瞅了一眼,转身做起了正事。他喊了几个力气大的抬东家上楼,又喊了几个跑得快的去寻柳公子,再喊几个机灵的买药找大夫。作为全酒楼唯一一个理智尚存的人,他觉得有些心累。

杂役们四散跑开,他拉住一个跑的最快的,问:“三楼住的姑娘呢?”

几个人跑去客房找,又跑回来说不在房内。悬月在柜台后探了个脑袋,听见有人喊她,一时应也不是,不应也不是。她看了看地上躺着哼哼唧唧的少东家,又看了看手忙脚乱找大夫的跑堂,陷入了沉思。

玉石楼万花禁入,她呆了这么些天,从未言明过自己师承万花。旁人只当她是早出晚归的闲人,除了小账房,没人知道她原就是行医治病的大夫。

掌柜循声望来,两人看了个对眼。嘈杂混乱的玉石楼里,他拢着袖子,站成一道沉默的、静止的、挺拔的风景。悬月被他注视着,莫名感到一阵心惊,这是个明白人,她从不怀疑,自己从哪儿来,来做什么,他只会比她更清楚。

她看懂了掌柜的意思,病急乱投医,他要揪她出来救急。

救也得救,不救也得救。

悬月硬着头皮从柜台后走出来:“白芨、紫荆、血炭余各买两服,看着不像内伤,止血为先。再抓党参黄芪当归肉桂吊精神,能抓多少抓多少。”

众人面面相觑。掌柜远远瞟了她一眼,转向伙计,当机立断道:“照她说的做,快去。”

伙计们应了喏,跑的飞快。掌柜又招呼起小账房:“去取金创药,带姑娘上楼。”


悬月被带上了三楼。少东家的房间是三楼最大最气派的,位置也好,倚窗可隐隐望见淮水一角,视野宽阔无垠,心境便也随之开阔。

屋里的人却都无心看风景。悬月进屋时,只看见这屋里正中央摆着一张雕花大圆床,少东家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,身旁两个伙计忙前忙后,要把他身上灰扑扑的衣裳给扒下来。

掌柜让人搬来一架屏风,悬月候在屏风后,问他怎么回事。

小账房急的跳脚,叨叨着不知得罪了哪家高手,竟要索东家的命。掌柜让他安静,定了定神,又叹气。说少东家一早便捎了信要进城,却是日薄西山迟迟不归。他派人到城外茶铺去寻,只寻到了淡定吃茶的柳公子,说是两人闹起来,东家赌气跑了。柳公子听闻少东家未归也是心急如焚,最后在虎剑东岭的山脚下找到了人,一路抬回来已是奄奄一息。

掌柜的眉头皱得更深,满腔的幽怨几乎要化为实体,在空气中凝结成“这倒霉孩子一天天的净不给我省心”十五个大字。

他看着依旧文弱,依旧冷淡,没什么表情,悬月却觉得他有些愧疚。林沁阳说这掌柜威名远扬,方圆几十里的恶人都要退避三分,又说他管着玉石楼,叶君风实则是借他东风,受他庇佑。

他看向叶君风的眼神并不亲热。不亲热,却又愧疚。悬月突然觉得,他护了叶君风两年,也许并非出于自愿。

就像她小时候受某师姐所托,照看一棵结了独果的无花树,不情不愿照看了许久,果子熟了,却给一只调皮捣蛋的胖胖叼走了。她难受的很,不是心疼果子,而是不知如何向师姐交差。

同理,叶君风在他庇护之下出了纰漏,他会愧疚,会难受,也在情理之中。

悬月好心安慰:“他伤得不重,不必自责。”

掌柜闻言抬眼,还未能作出反应,屏风已被撤开。他引着悬月走到雕花大床前,见方才灰扑扑、血淋淋的人已换了身宽松的寝衣,脸上血污也被擦拭干净,此时瘫在床上兀自颓唐,竟勉强能寻出一两分风流相貌来。

悬月问他贴身服饰的小厮,少东家身上有无擦伤或野兽撕咬的痕迹。

小厮看了看掌柜,恭敬答曰:东家穿的厚,除了脸上刮出几道血口子,全身再无外伤,看着吓人了些,于性命其实无碍。只是左腿膝盖处红肿异常,稍稍一碰便疼痛大呼。

床上的人闻声抬起脑袋,愣了一愣。他裹紧左右衣襟,小声嘀咕道:“怎地寻了个女大夫来。”嘀咕完见悬月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白腿,沉痛道:“别光看腿啊,先看看脸……”

小账房急了:“少东家!都什么时候了,脸要紧还是命要紧?”

叶君风掏出小铜镜比了比脸上的血口子,闭眼道:“脸都没了还要这命作甚!”

好嘛,当知二人所言非虚。风流倜傥是真,不大着调也是真。悬月笑笑没说话,趁着他闭眼,手从一个刁钻的角度伸去,在他肿成豆沙包的膝盖上精准地探了一下。然后在当事人与小账房的双重痛呼下淡定撤手,下出诊断:“膝盖骨裂了,摔的。”

一片沉默。掌柜松了口气,小厮目瞪口呆,叶君风红着脸扭过脑袋不敢说话。小账房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问他:“少东家,你是怎么做到的啊?”

能把自己摔成这样,也算是本事。

叶君风默然拉起被子盖住脸,声音从棉被下瓮瓮地飘出来:“意外……”

悬月见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,转身招手喊来两个伙计,让他们隔着棉被给按结实了。然后一言不发地接起骨来,下手固然是快准狠,可断骨接合却是半点马虎不得,全神贯注照顾着这只病腿,还要分心去躲另一只乱踹的好腿,等她终于固定上夹板,拿白纱布裹上厚厚一层后,整个人才算松了一口气。

因着久违的成就感,她心情愉悦地给白纱布打了个蝴蝶结。

“少东家好生调养,三月内不下床,便没什么大碍。”

听到这句话,已经安静下来的棉被团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。


掌柜同悬月一起下了楼,迎面见小杂役风风火火归来,怀里揣的尽是止血药材。悬月收了,又满怀歉意地烦劳他再跑一趟,再买些活血化瘀的药来。

小杂役未作他想,应了声便也去了。出门的时候撞见一人,恭恭敬敬道了声柳公子。

柳翎霜嗯了一声,抬头见楼梯上两人齐齐望着他,沉声问掌柜道:“他人呢?”

掌柜严肃凝重了一整天,此时却吸了口气,宛如变脸一般,笑眯眯道:“已无碍了。这回仰仗了这位姑娘,下回未必有这般运气。柳公子,自己的人,自己要看严实。”

赤裸裸的迁怒,悬月躺着中了一箭。这身形颀长的柳公子中箭更多,却自知理亏,三步作两步上了楼梯,与她擦肩而过时道了声谢,微微侧身颔首,并未停留。

柳翎霜消失在楼梯拐角,原本安静已久的三楼却突然吵闹起来,是叶君风的声音,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又喊又叫,格外地响亮凄厉。不多时小厮伙计小账房被赶着下了楼,走了几步吵闹声戛然而止,整个酒楼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
众人却是习以为常。小账房边走边啧啧感叹:“也不知柳公子使了什么法子,总是能制住少东家的。”

掌柜闻言瞥了他一眼,复又目不斜视道:“看路。”


此时伙计都已归位,听闻柳公子回来了,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,排排站好候着掌柜吩咐。掌柜简单两三句给闹剧做了收场,说东家无碍,玉石楼开门打烊一如往日,无须更改。

玉石楼折腾了一晚上,自此终于重见天日,恢复了正常营业。


TBC

叶君风:作死,我是专业的

悬月:背锅,我比你更专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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